三天後，賀庭安把陸熔叫到辦公室，細窄的雙眼瞇成兩條縫，露出一個慣常而虛假的笑容：“小陸啊，前兩天你發我郵箱裏的計劃書我看完了，不錯，寫得很好，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。大問題沒有，就兩個小地方我修改了一下，在紙上標了紅，你重點看一下標記的地方。”賀庭安一邊說一邊將修改後的商業計劃書遞給陸熔。

陸熔兩手接過：“好的。”

賀庭安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，轉身坐在沙發上，一臉溫和地問：“小陸這些天有沒有跟封總聯系啊？”

陸熔搖頭，小聲道：“封總應該很忙，我怕我打電話過去會打擾他，而且賀總這兩天還在修改計劃書，我覺得倒不如等您修改完以後再發給封總，然後詢問他的意思。”

“我昨天已經把修改後的計劃書發給他了，這個項目你就跟到底，擇日不如撞日，現在打電話過去問問情況好了。”

“現在就打嗎？”陸熔面露難色，“賀總如果著急，我中午吃飯時再打，您看可以嗎？”

“小陸啊，你還年輕，生意上的事就是要趁熱打鐵。”賀庭安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，“最好是用你自己的手機打。”

“我把手機放辦公桌上了，沒帶過來。”陸熔知道他不會死心，只好再次詢問，“那我現在去把手機拿過來？”

賀庭安滿意地微笑，覺得這個小員工十分聽話。

陸熔心裏不爽，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，取了手機再次來到總裁辦公室，當著賀庭安的面，撥通了封行朗的電話。

電話通了，鈴聲響了三下還沒有人接聽。

賀庭安說：“放免提。”

陸熔輕輕點頭，把手機從耳旁拿下來，按了揚聲器。

快要自動掛掉的時候，手機對面終於傳來了一道熟悉而偏低沈的聲音：“餵？”

陸熔看了看賀庭安的神色，聽從系統的指令，露出手足無措的樣子：“封、封總好，我是陸熔。”

封行朗哦了一聲問：“有什麽事？”

陸熔念道：“我就是想告訴封總，我把商業計劃書發到您的郵箱了，您抽空的時候記得看看。”

“我看過了。”封行朗道。

賀庭安湊到陸熔耳邊，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悄聲道：“問他的看法。”

陸熔於是道：“封總覺得這個項目怎麽樣？”

封行朗不假思索說：“是個好項目，大概很多人會感興趣。”

賀庭安跟他打了許多年交道，知道他說的很多人裏頭不包括他自己，卻沒有妥協，用口型說：“約他見面。”

陸熔：“封先生明天……”

賀庭安：“今天。”

陸熔哦一聲，“封先生今天有空嗎？我們老板……”

賀庭安：“不是我，是你。”

陸熔分心跟系統說話去了，一時沒反應過來：“不是我，是你。”

封行朗：“……”

賀庭安：“……”

陸熔配合地流出滿頭大汗：“哦，我想請封總吃個飯。”

封行朗沈默了一會兒，笑道：“好啊，今晚七點，老地方見。”

陸熔正想問老地方在哪，電話卻掛斷了。

賀庭安抽出一張紙巾給他，“擦擦汗，看你緊張成什麽樣了。”

陸熔故作顫抖地伸手接過：“謝謝賀總。”

賀庭安盯著陸熔看了一會兒，鏡片上反射兩條青色的光芒，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換一個人接手這個項目，卻沒有浪費太多時間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，問他：“老地方在哪？”

陸熔楞了楞，茫然地搖頭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賀庭安扶額半天，又問：“你們見過幾次面？”

陸熔在心裏數了數，如實伸出三根手指。

賀庭安詫異地挑了挑眉，微一思索說：“前兩天在公司，你們是第幾次碰面？”

陸熔道：“最近一次。”

賀庭安埋頭想了想，繼續問：“那第一次跟第二次是同一個地方嗎？”

陸熔本想搖頭，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頭。事實上，第一次跟第二次見面的地方根本不是同一個。他跟封行朗總共見過三次，除了最近公司的這次，第二次是在封昊陽家門前，第一次則是在夜店了。雖然裝成了軟包子，可陸熔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封行朗嘴裏的老地方指的便是夜店。

賀庭安倒不問了，顯然不關系地點，笑道：“小陸啊，這個項目對公司的發展舉足輕重，如果你把它搞定了，那就是最大的功臣了，公司一定不會虧待你的。”

陸熔‘鄭重’點頭：“我會盡力的，賀總放心。”

賀庭安叮囑：“下午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吧，別碰上了晚高峰，讓封總等你就不好了。”

能早點下班，陸熔當然求之不得。

下午五點半，陸熔就打卡走了。路上的車流已經開始排成一條慢速挪動的長龍，時大時小的車笛聲鉆進耳朵，暖橙色的陽光傾瀉在工作一天而明顯油膩的妝容上，被車流激起的灰塵舞在半空。世間萬物不論有生命還是無生命，都努力而鮮活地存在。

陸熔有種錯覺，以為回到了念念不忘的現實生活中，可是腦海中隱約可見的任務進度條卻在提醒他，一切都是程序設定的假像，就連自己也一樣。

陸熔甩甩頭，把思緒扯回到最該關心的事情上，在腦海中呼喚系統：“封行朗不會真的是約我在夜店見面吧？”

系統：“當然，夜店比飯店有戲多了。”

陸熔：“他難道還想睡我？”

系統：“我只能給宿主發布任務，無劇透權限。”

陸熔：“……”什麽辣雞系統！

右眼皮劇烈地跳了跳，陸熔一手按住，不知道接下來又要怎麽灑狗血，頓時心裏更加不安起來。

天色微微暗下，A市的夜生活隨著太陽下山，在逐漸亮起的炫燈中開啟。

陸熔站在夜店門口，鼓起勇氣擡頭看一眼黑底紅字的店牌名，深吸一口氣，默默祈禱自己別再重蹈覆轍，至少今晚不要又被他摘了黃花趴著腿回家。

“楞著做什麽，進去吧。”封行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，打斷了他的沈思。

陸熔回頭與他對望，猛地發現封行朗眼裏流露出的不屑隱藏的鄙夷，不由楞了楞。

封行朗率先走進夜店。

領班眼尖手快放下通訊器，走到封行朗面前，“老板。”

封行朗極有教養地點頭，取了一張VIP套房門卡，回頭看一眼發呆的陸熔，朝他擡手道：“我們去房裏詳、談。”

陸熔跟在封行朗身後進屋，看一眼面熟且隔音極好的套房，又瞥到鑲嵌在墻上的實木穿衣鏡，聯想到那一晚在鏡子裏看到的自己發/浪的身體，不需要系統指示，耳根就已經紅透了。

封行朗面色尋常地坐在套間廳裏的沙發上，手指隨意地敲了敲桌面，聲音聽起來比誰都溫和：“故地重游，是不是記憶猶新？”

陸熔羞得臉色緋紅，低頭著不說話。

封行朗隨手打開一瓶全球限量版白蘭地，倒了兩個杯子，拍拍旁邊的空位，“坐過來，站那麽遠幹嗎？”

陸熔擡起頭與他對視，撞進一雙深邃漆黑的眼裏，全然看不透他在想什麽，冷不疊一個寒顫。咬才配合系統指令，面露乖巧地坐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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